张雪涛 彭博

交口过了，大约再行五六里地，有村名东沟。公路两侧，都有住户，不过西边靠路，住户多一些；东边隔着涧沟，房子都比较老旧。远远地就看到东边半山腰有一个大洞，一定是天然形成的。凡是看到这样的洞，心里总会蹦出一句话：洞里有没有住着神仙？其实却不然。有村妇在路旁自家院子前的地里播种，询问此洞情形。回答说：“不知道是啥，没去过，可能是老早以前村里人躲土匪呆过的，我没有上去过。。。。你们过来没有看见路牌么，从前面那个小路绕进山里，不出二里地，有一个多宝灵岩寺，是旅游景点，你们到那里逛逛吧！”

　　可不是她说的二里地，也许是山路陡峭的缘故，总觉得行出了好长的路，而且路面崎岖不平，非常陡峻。多宝灵岩禅寺确实是景色宜人，赏心悦目的。不是说寺院，而是说周围的景物。寺院坐落在半山，四山怀抱，坐西朝东，眼前直视无碍，有一种躺在摇篮里的感觉。寺院是新修的，院外还在扩建，占了很大的地盘了。进寺院看到三块碑记，一为嘉庆十八年重修寺东沟圣母娘娘庙碑记；一为光绪十九年重修天河洞灵岩寺碑记；一为康熙口十八年十二月十五日住持僧人普清立碑残余。大约可以看出禅寺的前身。转到最后一座殿时，同行之人已有疲意，急欲下山。然而我习惯使然，总想走个遍。于是不顾他们，自己径直绕去殿后。刚转过大殿侧面，即眼前一亮。寺院墙外的砖塔挺然立于界外，真有九天云霄，此处登临之感。急唤友人来观。其笑说，当时那种眼神和心情，真好像塔也要跟着我们走一样。

遽绕寺外，工地上的人听说我们要去看塔，也欣然同往。砖塔为明天顺元年所修，两侧均有碑记。做工的村人说，“听说是唐朝的时候修的，后来明朝重建的。塔下面原来有很大的暗室，我还下去过，现在封了。一般塔底下不是都有镇塔宝物么，这底下不知道是啥，以前传说叫喇嘛给偷去了。听说是早前有喇嘛到这寺里，看见风水好，然后在寺院前面建了个喇嘛庙，结果可能是压住了寺院风水。没过多久，寺里的和尚就死了，然后修了这个塔。原来塔上还有经书的，我小时候还看过。塔上面缺了大概三层，原先上面是尖顶，现在成了平的，你看那两棵柏树正好长在塔顶，专门种也种不下那么好。塔上头原来每层都有很多砖雕动物或者祥瑞图案的，如今也都蚀掉了。塔后头有新修的山路，顺路往上，有天河洞，不过也是现在重修的。原来的寺院估计也挺大的，我们能看见遗迹，都是石头垒的。现在这里都是景区的了，慢慢都要修起来，作为云丘山的一个景点。但是老的遗迹，就剩这个塔了。。。”塔南碑石刻“重修宝塔十方助缘信士花名”；塔北碑石刻“吉州乡宁县姑射山多宝灵岩禅寺重修宝塔记”。两碑落款均为“天顺元年”。“你们刚才路过箭泉，去看了没有。箭泉，箭射出来的泉。李世民打仗到了交口村，看见一个老妇人在浣洗衣服，就上前要水喝。老妇人没有理睬。李世民生气了，就朝着西面山里射了一箭，箭射中的地方出来一眼泉水，就是箭泉。李世民临走的时候，泉水问他，‘我还该流么？’李世民回答，‘你想流就流，不想流就别流。但是要流一定不要到交口村。’泉水得了命令，到交口就看不见了，过了交口又出来在地面上流了。。。从这再往前，就到了安汾了。安汾是个古镇，也有一千多年了，原来是个县城，里面有县衙，还有监狱。监狱我进去过，刚进门只能一个人走，进去一截后，分了几个房子，每个小房子只能容一个人。”

安汾古镇，曾经是唐代吕香故城。如今的古城里冷落荒乱，掩盖了曾经的繁盛和忙碌。虽然安汾的窑院民居比起其他地方的格局要大，而且石砌窑洞建筑、房屋院落都很整饬典丽，但是总不是想象中的县城模样。也可能是时间太久了，太过破落，遗存不多，也可能是先头的想象过于完美了。看下来不免有点小失望。城里还住着两户人家，一东一西，把守着古城。进到东边的一家，门锁着，没人。进到西边的一家，有声音清亮、但咬字不清的一位老人。老人的窑洞和院子刚刚修整一新，窑洞里铺上了瓷砖，墙面也贴了白色墙砖，看上去亮堂堂的，院子里全用水泥抹平了。他是安心扎根于此的守护者。老人带我们再参观了一次古城，说，“这没看头。监狱就是这儿，两千多年了，里面关过谁也不知道，据说是李世民修的，恩，两千多年了。县衙就在监狱东边，也看不出啥了。这是财主院，你看，是三进院落，一进比一进大。主院看起来是城里格局最大，最显气派的院落。”我们在主院的东北角屋里发现了一块石碑，乾隆十二年“创建口口堂天池戏楼序”。屋里还有今人供奉的痕迹。“财主院东另有一处财主院，也是有名的大财主，经商的。前面那个三进院的姓卫，这个姓连。这个财主院门洞修的很结实的，院子保存也好，原来上面还有二楼，是用木头盖得，现在朽坏了。村前那个石头垒的大池子叫莲花池，池子南边的塔是镇水的，都是唐朝的。莲花池西边能看见门洞，就是古城的入口，原来叫南天门。。。村子后头有古道，顺着路上山，上面有个和尚崖，在崖壁上雕得龙凤，各种动物，好看的，今天天晚了，要不带你们去看看，哪里还有点意思。”老人的声音腔调很高，带着明显的倔强和耿直。

“你们要找泉水，顺路往东，不远，有泉水。”说话的是一位干练的农妇。从老人的院子一出来，就碰见她了。她跟着转，时不时也添两句。老人说，“那水含矾高，不能喝！我还不知道。”我们不置可否，将信将疑。两人争论数次。农妇终于抵不过老头的倔强。农妇邀请我们去她村东的家里，极为热情地招待吃核桃，喝水，“不好意思，让你们跑这么远，这里难找的。”好像意思有点反了，但是听出来她心里极大的真诚。我们才真觉得不好意思呢。“和尚崖上面的雕刻确实好得很，上去要走好长一段路，现在天黑了，不安全，也看不清。下次吧。”